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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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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日,旺兒從外回來,見露珠兒正在哄著小鯉魚玩耍,他便上前也逗弄了會子,那女孩子已經會笑,便看著他笑得很是可愛。

兩夫妻喜歡了半天,旺兒見屋內無人,便悄悄地問露珠兒道:“娘子,這新搬來咱們園子裏的公子,真的是那個……傳說中打敗了遼國人,又打敗了江夏水賊的晏王世子嗎?”

露珠兒見他滿面驚慌虔誠之色,便道:“這許多天了,莫非你還不知道?今兒又是從哪裏聽了風來了。”

旺兒跺腳道:“謝叔吩咐過,他們都不敢嚼舌,我是出去辦事兒聽外頭人說的,原來衙門裏的捕快哥哥們曾見過世子,認得正是他呢。今兒我出門,嚇了我一跳……外頭圍著好多人想看稀奇呢。”

露珠兒不由失笑:“有什麽稀奇的,也沒有三頭六臂哪咤似的。”

旺兒舉起手來往上拜了拜,道:“阿彌陀佛,雖不是三頭六臂,卻也比哪咤還厲害呢?生得是這個不凡的模樣兒,又果然是天家皇親的氣質,當初我一看見他,心裏就知道絕不是平常人。”

露珠兒是聽他說起馬家血案那夜,他曾“欺哄”過一個外地的“青年公子”,當下笑道:“你說那晚上?那次你不是說他生得很兇惡,一看就不是好人麽?”

旺兒忙捂著她的嘴,訕笑道:“那時候我不知道他是誰,如今這不是知道了麽?說來也怪……當時看著的確有些怕人,可如今認得了,越看越叫人敬愛。”

露珠兒見他吹捧趙黼,卻斂了笑,竟又輕輕地嘆了口氣:“你懂什麽。”

旺兒琢磨了半晌,又道:“我是如同做夢一般呢,也不知是哪一世裏修來的福,能跟了主子,又能認得天神般的世子……真是夢裏也要笑醒了過來。”

露珠兒哭笑不得,低聲道:“勸你少說兩句罷了,尤其是當著主子的面兒,萬萬別多嘴,知道嗎?”

旺兒呆問:“這是為什麽?主子跟世子不是極好的麽?”

露珠兒悄問道:“你哪裏看出極好來了?”

旺兒想了想,說道:“前兒主子遇難,還是世子親自給送回來的,世子跟知縣大人是極好的,偏偏不住縣衙,卻住咱們這兒,……是了,這兩日主子病了,不都是世子伺候著的麽?曉晴姐姐都不如他盡心了呢。”

露珠兒眼中透出惆悵之色,出神了一會子,才點點頭道:“這也是個人的緣法兒罷了。”

旺兒見她似話裏有話,便湊到跟前兒問道:“娘子,你說的什麽緣法兒?”

露珠兒嘆了口氣,說道:“你別只管打聽,我只告訴你一句話,你牢牢地記在心裏,別只顧去親近世子殿下,他雖然跟別的皇族不同,但畢竟是個皇孫,他喜歡了,跟你多說兩句,他若不喜歡,一把掐死你也是有的……另外就是,別在主子跟前兒多嘴,切記。”

旺兒忙點頭如搗蒜,又說:“我自然小心謹慎著呢。不敢有半點逾矩。娘子放心就是了。”說著,又去逗弄小鯉魚。

露珠便把女孩兒送到他懷裏:“趁著她不哭鬧,你抱會兒。”

旺兒問道:“外頭下雨呢,要做什麽去?”

露珠兒道:“我去找曉晴說句話。”說著便出了門,往前面而來。

曉晴來至蘭堂,才要穿游廊過去,忽地見竹影搖曳,影影綽綽地擋著一道人影。

她轉身沿著小池子走過去,便喚道:“曉晴?”

曉晴正呆呆地站在池子邊兒的欄桿上,手裏握著一把魚食兒,時不時地撒幾粒,引那池子裏的錦鯉浮上來爭吃,見露珠兒來了,才忙站起來。

露珠兒見她頭發都濕了,忙拉著她到了廊下避雨,道:“你怎麽不去伺候主子,卻在這兒淋雨玩兒呢?”

曉晴垂頭道:“你又說胡話,主子一早兒便去了衙門了,我伺候什麽去?再者說……就算這會子在家裏,也輪不到我伺候了。”

露珠兒不由點點頭,說道:“今兒旺兒也沒跟著,必然是同世子一塊兒去了的?”

曉晴面上露出憂慮之色,嘆道:“正是的。”

前兩日鬼刀的事兒平息後,世子趙黼便在可園住了,偏巧因被劫一事,勞神傷身,雲鬟竟病了兩日,今日才好些。

她又思想到了仲秋節下,衙門內未免事多,因此竟咬牙去了。

露珠兒打量曉晴,見她似喜似憂,便拉了她一把,又往竹林邊兒走開兩步,才悄然問道:“先前你不是總惦記著六爺……說他比小白公子還好的麽?如今六爺果然找了來,如何你竟不似先前那樣歡天喜地的了?”

曉晴見她問,便說:“我、我也不知道……我自然是覺著六爺才是對主子最好的,只不過,我瞧著主子不甚開心兒似的,我心裏也自過不去。”

露珠兒問:“那你可還喜不喜歡六爺了?”

曉晴擰眉想了會子:“主子喜歡,我就喜歡。主子不喜歡,我就……”

露珠兒忍不住笑了,又說:“你覺著六爺對咱們主子怎麽樣呢?”

這兩日,數曉晴是跟趙黼相處最多的,只因她日常服侍雲鬟,雲鬟一病,趙黼也左右不離,故而總是照面。

曉晴長長地一嘆,說:“我看,倒是極好的。”

露珠兒又左右看看,才跟曉晴低低道:“你可還記得,當初我們來了,你還私下裏問我為什麽好端端地京城不呆,卻跑來這兒?”

曉晴點頭道:“你只說侯府裏的情形不好,虧待了主子,主子活不下去了,才要離開的?”

露珠兒道:“一來是為了這件事,二來……”湊過來,唧唧喳喳在曉晴耳畔低語數句。

曉晴驚疑不定,忙問道:“果然?”

露珠兒道:“那會子,我是常陪著主子的,六爺……時不時地就找機會去尋她,主子卻每每淡淡地。我跟奶娘私下裏說起來,六爺是這個沒得挑的樣貌,出身又尊貴,世人見了都要喜歡心動的。如何主子對他只管這般冷淡?奶娘也不告訴我,是我私底下琢磨出來的。”

曉晴催促道:“究竟是為什麽,你快告訴我。”

露珠兒擡手擋在唇邊,低低道:“這話你可不許說出去,不然我就要死了。”

曉晴忙點頭:“我若告訴一個人,就立刻掉進這池子裏,給王八吃了。”

露珠兒忍笑,這才說道:“因為當時大家都說王妃挑的是沈家的姑娘……我心想主子是何等心細?必然是早想到這個了。的確,以世子的出身,王妃自然要挑個高門裏的姑娘,再輪不到侯府的,就算世子再喜歡,他也畢竟做不了主,如果鬧的不好,主子也只能當……你說,咱們主子的性情,哪還能高興的起來……”

曉晴震驚看她,這才明白。

露珠兒又低低道:“再加上侯府裏著實虧待了主子,想來也是沒有盼頭,還不如素閑莊時候好過呢,所以索性一走了之罷了。”

露珠兒說完,嘆息說:“不過這些都是我的揣測罷了,未必都是真的。只是我本來都想會在這兒陪著主子到老的,誰知世子又遇見了……倒不知他們以後會怎麽樣呢。”

不提可園之中,兩個丫頭私底下談論。只說今日趙黼陪著雲鬟前往縣衙,一路上有許多當地百姓,因都聽聞了鬼刀劫持典史之事,十分關切,如今見了雲鬟,齊來打招呼。

因此一路走來,竟十分熱鬧,寒暄聲不絕於耳。

趙黼在旁撐著傘,頗覺無聊,只因並沒什麽人理會他,畢竟都是些當地平頭百姓,認得雲鬟的自比見過他的要多。

好不容易雨略大了些,街上的人才少了許多。

趙黼便看雲鬟道:“小鳳子,你的人緣極好啊,是怎麽認得了這許多奇異古怪的人物。”

雲鬟聽了最後一句,才說:“他們都是良善百姓。”

趙黼笑道:“是,他們都是良善百姓,我卻是個惡人。對麽?”

雲鬟轉開頭去,只看那旁邊的河水,卻見雨點打在上頭,蕩出一個又一個的漣漪。

此刻不知哪一家兒炒菜,多半下了許多辣椒,趙黼嗅到那股煙氣,猛地打了幾個噴嚏,道:“誰一早上混燒什麽!”

雲鬟見他沒一刻安靜,便道:“俗世煙火而已,世子若是回京,就不必在此挨熏了。”

趙黼笑道:“你又來擠兌六爺?”

雲鬟定睛看了他片刻,終於還是轉頭往前。

趙黼在身旁不緊不慢走著,忽地掃著腳下那高低不平的石板路,便啞然失笑。

趙黼瞥一眼雲鬟,點頭笑道:“我忽然想起來,前一個月,我還躲的嚴嚴密密地,只能眼巴巴看著你跟旺兒打路上過呢。如今倒好了,總算不用羨慕那個渾小子了。”

當時江夏口的戰役才結束,還有掃尾眾事,趙黼一概不理,都交給蔣勳張振等。

雖然早有朝廷之人來報信,說是聖旨就在路上了,趙黼卻一刻也等不得,頭也不回地騎馬跑了。

張振見他犯渾,忙騎馬在後追了幾十裏地,因始終追不上,便氣得勒馬止步,望著前頭空無一人的大路上罵道:“打仗的時候你是第一個在前頭,跑的時候你也是腿腳這般快,好,有本事走了你就別回來,等抗了聖旨,砍你的頭,跟我們不相幹!”指天罵地了一番,只得憤憤回來。

後來聖旨來到,張振卻還得跟蔣勳替他遮抹,只說他受了傷,被送到了一處隱秘地方療傷……暫時不得被打擾,鬼話連篇後,又陪著說了幾車子的好話。

幸而那傳旨的太監是個好的,也很明白趙黼為人,反而安撫兩個人,笑道:“兩位大人辛苦了,只是你們別擔心,當初世子在京內,經常進宮玩耍,我跟他是極熟絡的,不會怪罪,咱們只慢慢地往回走就是了,等世子好些了,也會來趕上咱們,以他的性子,說快也是最快不過的,只怕比咱們還早一步進京呢。”

張振跟蔣勳聽了,才總算松了口氣,張振背地裏不免又罵趙黼:“真是個惡人自有天命的。”

趙黼雖急切而來,卻也不敢造次。

只因上次除夕驚鴻一瞥,讓他心中震驚非常,卻因軍情在身,不能耽擱。這一次總算有了時間,便索性隱了身形,看雲鬟在當地是如何行事。

卻見她女扮男裝,出入公堂,儼然是白清輝的左膀右臂;見她為了縣內的瑣碎之事奔走,淡然篤定地判定黑白,人人聽命。

而當地百姓見了她,也無不恭恭敬敬稱呼一聲“典史”,就如同真的對著一個令人敬重的朝廷官吏。

而她也時常會笑,同白清輝笑,同捕快們笑,同旺兒、以及街頭的百姓,甚至一花一木,貓貓狗狗。

簡直比前世在他跟前兒笑的所有次數加起來還多!

趙黼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崔雲鬟,縱然他自詡是這世間最清楚她的人,然而卻也想不到,她會有如此一面,超出他所有想象跟預計。

倒果然是比先前越發“大開眼界”。

細雨如織,因是入了秋,不免有幾分冷意,兩人正打一條胡同口經過,卻見旁邊有戶人家的門首,探出一叢極大的刺月季來,艷紅如火,因被雨水淋濕,沈甸甸地低垂下來。

趙黼自顧自感嘆兩句,忽地又問道:“是了,你為何會選著來這種小地方?”

雲鬟眼睫一動,終於說道:“隨性而至罷了。”

趙黼道:“這兒雖好,只是天太潮了,等你跟我去了雲州,見那遼闊黃沙,茫茫草原,才知道仍是咱們北邊兒的好呢。”

雲鬟擡頭,靜靜說道:“我不去。”

趙黼喉頭滾了滾,對上她寧靜而倔強的眸色:“難道你真的就想一輩子躲在這裏?”

雲鬟道:“此地甚好。“

她邁步仍欲走,不防趙黼一把攥住她的手臂,右手一松,那把傘便墜了地。

趙黼擁著她,往前兩步,便將人壓在那胡同口的墻壁上,濕漉漉地墻頓時將她的官袍洇濕。

水汽氤氳,月季的淡香在深秋的雨絲裏也沁涼地,有幾滴水珠從她的額頭滾落,從微微合起的眼皮上滑過。

雲鬟皺眉:“世子,這是街上!”

趙黼卻只是死死地盯著她,二話不說,低頭便吻了下來,因他傾身之故,碰到了頭頂那一簇正竭力綻放的月季,花瓣跟枝葉上吸飽了的水珠兒頓時撲簌簌地滾落下來,灑了兩人一頭一臉,趙黼卻全不在意,只緊緊地壓上那嫣紅的唇瓣。

這個吻太過強勢炙熱,幾乎不像是親吻,而只是一種宣洩,夾雜著花瓣上的雨水,一洩如註。

雲鬟身不由己地仰頭,感覺他輕而易舉地撬開牙關,長驅直入,肆無忌憚地侵奪搶掠。

恍惚中,身後有人道:“世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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